文/老刺猬
“打虎英雄”骑虎留念（不是真虎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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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村老虎陆续而至，
越聚越多，最后达到了上百只
。
有人敲锣，放枪，点火，
均无济于事。
对峙三天三夜后，
老虎犹如狂飙发动了攻击…
武松打虎、李逵杀虎、陆游刺虎、杨子荣打虎上山…
这些，都不过是演义故事里的场景。
而在60多年前，一场史无前例的人虎大战，却真实、惨烈地发生在湖南大地上。
01
上个世纪50年代，农民翻身解放拥有了自己的土地，同时也开始大规模垦荒，向深山野岭要更多的土地。
随着耕地的拓展，野生动物的活动范围自然被不断压缩，只能与人类争夺生存空间。
于是，被撵得无处栖身的山牛、野猪，开始大批闯入农田，践踏、毁坏庄稼，导致许多农户颗粒无收。
既然孽畜为祸，那就干净彻底地除掉它们！
干净，彻底。
若从当今环保眼光看，无疑是个错误决定。
事实也是，政令既出，各地猎手纷纷上山，争着抢着猎杀野生动物。
打死野猪一只，奖励谷子一斗；打死一头山牛，奖励谷子二斗…
重奖之下，勇士迭出；捕兽运动，如火如荼。
很快，森林食物链就被热情高涨的人类生生撕裂，扯断。
两年后，饥饿的华南虎出山了。
02
在中国古代史上，威武勇猛的老虎号称“百兽之王”，也被许多部落视为图腾。此外，还有虎贲军、虎符之说。
但它的另一面，则是凶猛嗜血。
据史载，明清两朝，猛虎便屡屡出林伤人：
明代大约发生过205次，清朝为309次。及至上世纪50年代，虎灾愈演愈烈，甚至到了“太阳未落去，老虎撞门来”的可怕境地。
一般来说，一只华南虎的生存领地，至少需要70平方公里的森林。
在这块地盘上，还需要生存有150只野猪、200只野鹿以及其它动物。
可是，当地猎人的表现太出色了，几乎把毁坏庄稼的山牛、野猪、野兔等捕杀殆尽，以致华南虎无以为食。
饥肠辘辘之下，华南虎遂将捕猎目标对准了人类。
1956年2月3日，《湖南日报》。在一块巴掌大的版面上，竟集中刊发了5篇报道，分别讲述了5个县市饿虎为害、伤人伤畜事件。
在湖南林业志中，对虎患也有记载：
“近到长沙岳麓山，远到沅陵官庄，新化、安仁、耒阳乃至通道，湖南数十县市传来虎患急报。”
老虎集体发疯了！
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短短10年间，约有两千条生命惨落虎口；其中有一天，老虎连吃32人；家畜损失更是数以万计。
深受虎害的湖南村民，给饥饿凶猛的华南虎起了个恶称：
“四脚土匪”。
03
一场人虎之战，不可避免地打响了。
上世纪50年代，湖南各地纷纷成立打虎队，开展猎虎行动，表彰灭害模范，全省共计猎杀华南虎170头以上；
及至60年代，全省共捕杀华南虎高达647只，占历史猎杀量的88.1%。
炎陵，原名酃（音líng）县，坐落于湘东南边陲，井冈山西麓，古属荆地，是中华民族始祖炎帝神农氏的安寝福地。
在炎陵，一直有着狩猎文化的传承。1954年，由民众自发组成的打猎队伍，更是多达425支。
在1962年10月9日的《湖南日报》上，便登载了炎陵县狩猎能手钟永泰的惊人事迹——
活捉华南虎11只；
猎杀野猪、山牛等野兽逾4万只！
他一个人的猎兽数量，几乎占了炎陵当时全部猎杀量的三分之二。
另一个传奇人物，名叫陈昌奎，是炎陵游猎派青草堂第三代传人。
1953年，33岁的陈昌奎已是当地名头响亮的狩猎老手。当虎群集体下山时，居住于深山里的陈昌奎，成了与虎正面交锋的第一人。
凭借师门传授的捕猎能耐，加上一副排弩，陈昌奎布罗网、设陷阱、撒毒药，先后成功猎杀12头成年虎。
打虎队所用弓弩、枪支、圈套等猎虎工具
据传，在其长子出生那日，他一口气扛回了三头老虎。
而且，纵横炎陵、重达150公斤的“虎王”就栽进了他的手里。他拔下一颗长度约有5寸的虎牙，留作纪念。
及至后来，每每说起那段凶险万分的猎虎岁月，陈昌奎老人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：
“呶，这就是虎王的牙齿！”
04
在这场世所罕见的人虎之战中，“打虎英雄”陈耆芳的故事尤为传奇。
陈耆芳，湖南耒阳夏塘乡人，年轻时便以打猎为生，但不专门猎虎。
1952年的深秋，一天，陈耆芳让孙子陈青乃，当时还只有14岁，去自家地里挖红薯。
直至日头落山，天色渐黑，仍不见孙子回家。陈耆芳预感不祥，紧忙召集全家人去寻。
一番寻找，只在地头找到一只鞋，还有惨不忍睹的斑斑血迹。
从现场留下的杂乱不堪的痕迹看，孙子已不幸遇害。陈耆芳禁不住悲声痛哭，愤恨难平，并在心里暗暗发誓：
不捕杀此虎，决不罢休！
说做就做。
当夜，陈耆芳便调配出一种毒药。一处理完孙子后事，便带上两个儿子扎进了深山。
丛林追捕，陈耆芳带着仇恨痛下杀手。
短短一年间，就有40余只老虎丧命于他的毒药与枪口之下，陷阱之中。
一时间，陈耆芳被赞为“打虎王”。
附近县城、乡镇的猎手仰慕其名，纷至沓来。陈耆芳的猎虎队也由最初的父子3人，迅速壮大为50多人。
这个团队，猎杀手法多种多样，有陷阱、弩、猎枪、圈套、炸药等。陈耆芳常将队员分成6组，以耒阳县城为中心，纵横深山几百里，全面围剿华南虎。
随着名气越传越响，前来邀请“打虎王”到湖外地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。
在韶山那边，目测有只猛虎重达300公斤，当地没人能灭得了它。
这个重任，自然落到了陈耆芳肩上。
1955年12月的一天中午，在深山之中，陈耆芳带领的打虎队终于发现了虎踪。
别动，让我来！
陈耆芳先循虎迹，设下毒箭陷阱；随后率队员围住山头，等待最佳出手时机。
约莫一个小时后，虎啸声歇，陈耆芳摸上去一看——
嚯，一头身长丈余、少说也有200余公斤重的大虎已被毒翻倒毙！
1953年，“打虎王”陈耆芳创下了平均每10天猎杀一只老虎的纪录；
1957年底，陈耆芳因猎虎数量惊人，获邀前往北京接受表彰；
7年间，经他手共灭杀猛虎138只。
打虎队合影留念
05
而最为匪夷所思、耸人听闻的事件，发生于1957年的雪峰山南麓的高坪村。
时称“百虎围村”。
雪峰山，横亘于湖南中西部，古称梅山。绵延千里，山深林密。民国时期，才以雪峰山之名取代梅山。
经“打虎王”陈耆芳团队的数年围堵猎杀，华南虎数量急遽下降，不得不向更深更偏僻、人迹罕至地带转移。
1957年9月，一日午后，一个年约30岁的货郎，走进了小村高坪。
高坪村真的很小，还不到80人。
这个货郎姓谢。他前脚刚进村，后脚就出了叫人骨寒毛竖的大事。
先是村民养的牛，不管你如何呵斥、鞭打，都不听使唤，如同疯了一般往村里冲；
接着，看家狗都不叫了，惊恐不安地蜷缩进角落，瑟瑟发抖；
村头，有人在拼命敲锣，有人在哭喊尖叫…
就在这天午后，建村223年的高坪，经历了史上最惊魂的一天——
大批老虎陆续而至，且越聚越多，最后达到上百只，将整个村子围困起来。
有人敲锣，放枪，点火，均无济于事。
虎聚人惧，两相对峙，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。
高占杰 《百虎图》局部
最终，虎群竟无视熊熊燃烧的火堆发动了攻击，狂飙冲村，将所有牲畜咬死拖走，血洗一空，还顺带叼走了一个不慎走出屋门的小女孩…
见证百虎围村的谢姓货郎，于1986年去世。2006年，其子写出《猎神与虎王》一书。
据他推测，当时，应该有一只虎王，在率领这群老虎围村，攻击。
至于为何会出现此等骇人之事，个中原委至今众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
“（老虎）吃人吃得惨啊。”有人如是回忆，“背上背一个，肚子里一个，加上娘一起三个，扛到山上那伢还在哭…”
此后，人类展开了更为猛烈的猎杀。
数不清的枪炮、箭矢与毒药，倾泻进深山…
至60年代末，这场惊悚人心的人虎之战，终以华南虎惨败、几近绝种而落幕。
科普补记：
华南虎，猫科豹属下老虎亚种，是中国特有的虎亚种，也称“中国虎”。野外已灭绝。
1981年，被列入CITES公约附录Ⅰ保护名单；1989年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》将其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。
1996年，联合国发布《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公约》，将华南虎列为第一号濒危物种，居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