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近大通镖局开业,秦晋让熊熊回去筹备,随行的商户们都说开业那日要去贺喜。
熊熊就这么走了,沈晗却没想明白熊熊哼那一声的缘由,一上午飞箭乱搭,也没管中了什么,被人群围得愈发心烦,借口不适,便先回营地,谁也不让跟。
那营地中树荫下未见到燕徊,他便直往秦晋营帐去。
帐帘处小厮拦了一下,给沈晗冷眼一瞪,话未出口,膝盖倒软了。
这时候临近午时,燕徊早已醒来,他只是不想起身,用过早餐后仍靠在床头,走神儿。
他累,太累了!
秦晋欺负他是个哑子,喊不出高声儿,这种地方还没羞没臊地折腾他。唉!那样好看的人啊,非长那样丑的玩意儿,丑凶丑凶的……也怪他将秦晋照顾得太好,以后可再不能惯着了,就算用饭也只给小青菜,配两颗馒头,看他还能不能!燕徊拿被子蒙住脸,又羞又乐。
后来听见外头有动静,以为是秦晋回来,顺手拾一只软枕,预备砸过去,却见是沈晗掀开帘子。
他脸色变了好几下,最后归于平淡,将枕头搁下了。
沈晗一看他这样,就知是盼秦晋没盼得回来,活生生的相思怨妇。可这才几个时辰,倒有相思了?
燕徊胸无大志,一门心思围着秦晋转,这一点,也是很让沈晗看不过去的。燕徊在绘画上的天赋和造诣,连沈维雍都不住称赞,可这样天地造化的一身才气,泼着秦晋,生生地断送了。
不过人家自个儿乐意,沈晗操不上心,他只是想问问,熊熊是个什么情况……
不,他关心熊熊做什么?他有偌大一座城池偌多的权衡,他有功夫管那愣头青?
沈晗转身就想走,可来都来了,还是顺便问一问,问了再走罢。
“赔你的。”沈晗先递过一小只锦袋,像是个荷包似的,燕徊略有迟疑,看沈晗不太耐烦了,便起身接来。打开一看,里头竟是时令野莓,已然熟透成紫红色。
再一看,沈晗衣衫污损,这里一处绽线,那里一处划痕,浑身青绿的枝叶颜色。
摘这一小袋,想必不很容易。
燕徊打开后就在发愣,沈晗更不耐烦,甚而有些窘迫了,语气也格外不好,“这个诚意够不够?”
倒不是什么珍奇玩意儿,胜在城主大人亲自动手。不过有的人天赋异禀,好好一句话愣是裹上尖刺,燕徊给他这刺儿扎了一下,不高兴,遂将桌上竹篮的罩布揭开,露出半篮子野莓,而后不经意地看看沈晗:这个诚意,显然不太够。
与此同时,沈晗也瞧见他左手拇指上一块羊脂玉的扳指,妖艳的血沁成一只飞燕的形态,让他整只纤长素手因此而妩媚起来。
沈晗下意识打量他,衣衫鞋履都是素净的款式,尽管用料考究,却也是正经男子装扮,唯有领口微微透出些许亵衣娇粉,嫩得仿佛春雨后绽开蓓蕾,衬着脖子上新鲜吻痕。
沈晗纵是城主,人家私下怎么过日子,他是管不着的。燕徊这等模样,几乎有些伤风败俗了。但是认真去爱一个人,不管世俗和偏见,奋不顾身地,一心一意地,又是多让人艳羡的事。
燕徊可不知道沈晗想什么,他慢吞吞地,心不在焉地将锦袋里的莓子倒进篮子,因为沈晗摘来的莓子太少,那半篮莓子也没见增多。
这无声的嘲讽让沈晗很没好气,心里酸溜溜的气。
便也不管这是燕徊的莓子了,唤过河洲,让他将莓子清洗。
燕徊在一旁安抚小乖,让它离开沈晗远远的,半篮子野莓被抢,也没见拦一下。
外头小厮倒是想拦,这莓子酸牙,秦晋不让燕徊多用,特意让他看好,若是一篮子都没了,秦晋回来不得训死他?
问题是莓子轮不着他洗,人沈大人近侍,他连句话都搭不上。
沈晗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不对劲儿,吃了两颗野莓,明明是酸甜可口的果子,却只觉得倒胃口。
大概因为这是别人家的莓子,不太够甜。他要问的话竟也问不出来,因为同燕徊一比,他境遇磕碜,丢不起那人。
不过沈晗虽没话可说,燕徊却是有的,他说的甚至太过直接,“沈大人,小熊功夫虽然好,西山那样的刺客,想必是招架不住的。”
“……”
沈晗手里的莓子掉在地上,但很快,他拂拂衣袖,“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语毕,匆匆就走了。
傍晚时秦晋回来营地,发现莓子都没有了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他将沈晗从头数落到脚,还让燕徊提醒,回家就要告诫王子焕,用心科考,将来比沈晗官大,小鞋子穿坏他!
燕徊忿而点头,那么多莓子,一颗都没剩!
“别生气,”秦晋转而宽慰他,“明儿我还给你摘,往后还有山货铺子供货,多着呢。”又叮嘱,“不过也不能贪多,徊徊牙口好,到一百岁,还能有莓子。”
燕徊点点头,忍着牙酸用晚饭,感觉胃里还撑着。
他以为秦晋不知道,其实秦晋门儿清,燕徊能管得住小厮嘴巴,毕竟管不住守着他那些镖师。秦晋可都晓得,白天沈晗在这里呆了没一会儿就走,两手空空,没抢他家莓子。
倒也真是难为燕徊,为了莓子耍心眼儿,多大的岁数!
秦晋也不恼,只觉得可爱,看燕徊眯着眼睛用饭,一副牙酸得不行的模样,又可爱又可怜,便借口外头有酒宴,让燕徊自己用饭。
他出得营帐,燕徊也就将饭菜都撤了。
这回出城狩猎的人算是一只脚踏进了谢周结盟的这个圈子,商会行不行得通倒还另说,但总是和留在玉城那些人家不太一样了。
秦晋天生擅长交际应酬,虽没如愿猎得灵猫,称兄道弟的朋友新结了不少。这些人中各式各样的都有,几杯酒水下去,有些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,满口大话唾沫横非,时而指点天下,时而吹嘘自己的地位受用的珍馐与美色。
燕徊不爱听这些,他自然可以不来,秦晋这一时之间却不得不听,甚至不得不品评。
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,他总算从旁人口中周兴平的兄弟,独立出来,成了摇情的掌柜。
狩猎到第六日,差不多也是尾声了,营中到了一匹谢家的快马。谢家兄弟听完来人传达消息,皆神色沉重。谢无非随来人回城,只留下谢知非一个,但众人去问缘由,又不肯说。
晚上谢知非才聚了往来较为密切的几个人,发愁:“怎么办呢?”
秦晋和夏辛表现得惊讶且慌张,不晓得出了什么事,直到谢无非说明情况,他二人方露出原来如此,黎七实在可恨的,以及与谢知非同仇敌忾的情绪。
因为谢家的镖师,又给黎七挖回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