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多斐特意从她一狂热追求者那儿借了辆炫瞎人眼的车。等她从车门里伸出大长腿走下来,我们四个顿时都傻了。
怎样的默契才会让我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黑色礼服裙?怎样的孽缘才会将我们四个拧在一起?
傻了一会儿,不约而同笑起来,然后就是各种鄙视吐槽挖苦。
“波波,你这胸部不大也敢穿裹胸款?你就不怕礼服掉地上来个红毯走光秀”
“得了老裴,嫉妒我腿形比你好看就嫉妒呗,别总攻击我胸围行吗?”
“小林子这款单肩及地的礼服不错哦,今天是准备走高贵典雅路线?”
“老裴你疯了吧,确定今天准备一对三?”
裴多斐顿时向我凑过来。“安安,你看看,今天的女主角明明是你。可她们不是三宅就是香奈儿,这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吧。”
我斜眼看她,冷哼一声。“那你这普拉达又是怎么个意思?”
“我这不是想跟你撑场子嘛。”
“得嘞,三位。咱别在我这平民小区得瑟了行不。赶紧的上车。”
于是四个穿着不同款小黑裙的女人鱼贯上了炫瞎人眼的车。裴多斐发动汽车,引擎发出低调而奢华的轰鸣声,车轮转动载着我们扬长而去。
我长长叹了口气。
最了解我的唐波应景的说:“我们终将成为曾经想要变成的那类人。”
我脑子里闪过一句对称的话:也终将变成曾经非常讨厌的那类人。
叶林绿被我俩恶心到了,捏着鼻子夸张的笑:“呦,穿了件小黑裙喷了点香奈儿5号这就要感慨人生了?裴多斐,还是咱俩最接地气。”
裴多斐重重点头,从后视镜鄙视的扫了我一眼。“同意。”
呦,不是这俩人抢一个男人抢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了。
窗户里能映出我的脸。它是期待的、兴奋的、无忌的,除此之外还有张狂的快乐。
如果我的名字可以自己取,我想叫沈无忌。可是老爸把对女儿一辈子生活状态的憧憬都灌注到我的名字里了,他希望不论生活变成怎样,我都能安之若素。于是我整个人都变成了巨大的矛盾体。想横行无忌的时候惦记着安之若素,想安之若素吧内心深处又总蠢蠢欲动想要横行无忌来着。
我能清晰感觉到路逸文的迷惑。
他对我,是留恋的,甚至还带有对自身的骄傲和守卫。他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浅薄的容易被诱惑的男人。而另一方面,他贪婪当下的生活,贪恋汪琪这类女人。之所以一切还维持现状,是因为汪琪对他还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兴趣。
她是高手。高手都深谙一个道理:欲擒故纵。
我相信路逸文能够抵抗住汪琪对他勾勾手指头的次数是:三。
最多了。
再有一个星期就是路逸文的生日。我想,我可以跟他说:生日快乐,分手快乐。然后给彼此一个温暖的拥抱,嘴上说‘你一定要过的比我幸福’,潜意识希望对方在心里永远给自己留个小角落。
我的小黑裙跟她们相比是最简单的,一字领,齐肩,膝盖以上。我没有首饰,送这件衣服的人也没给配,一同送来的只有手包和一条脚链。脚链简简单单,只镶了颗灰不溜丢的叫不出名字来的宝石。
没确认,但本能认为这套是向北的手笔。
路逸文现在的生活就是一脚踏进了童话世界,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供养恐怕就是让我做仙度瑞拉。
四个人到达酒店时站成了一排。
我们成功吸引了人们的侧目,纷纷交头接耳打听我们是谁。
这种嚣张的,好像来砸场子的即视感真的让人心跳加速,我的手心里渗出薄薄的汗。
还是裴多斐最镇定。她从包包里拿出口红,都不带照镜子的,在唇上来回那么一描画,说:“走。”
我们踏着各种各样的鞋趾高气扬的用中指和食指夹着请柬走了进去。
看到我,路逸文先是眼前一亮,继而暗淡下来。可他仍然亲切的揽住我的腰,在我的妞儿们面前夸我好漂亮。
说了声“抱歉”,他揽着我四下走动,介绍他的同事给我认识。在不需要打招呼的时候路逸文附在我耳边轻声问:“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?”
我看到他飘向汪琪的双眼快要化成一汪春水,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不该跟向北打这个堵的。他是庄家,我一新手,无论如何都赢不过。
我没回答,说起了别的:“我去陪陪她们三个,看看情况。”
“好。”他说:“等下我有个演讲。讲完了向先生会开舞,到时候我去找你。”说完,他走向汪琪。汪琪早就在注意我们,见状巧笑嫣然迎向路逸文,同时还不忘给我一记似乎在示好其实是示威的目光。
有一种女人就是这样。她看中的,自以为理所当然的应该也喜欢她。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的女人来说,男人分为能得到的和不能得到的。在她的字典里,男人就只有想要的和不想要的。至于该不该要,能不能要,完全不在考虑范围。
我落单了。
我的妞儿们各显神通各有去处。裴多斐曾主持过他们的年会,所以认识不少高层人士。她很快就为自己和叶林绿找到了没带女伴的青年才俊。
至于唐波,不知道跑哪儿了,人影都瞧不见。
我一个人穿梭在美食之中,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冷眼旁观。
西餐跟火锅让我选我一定选火锅。
原因很简单:西餐越吃越冷,火锅越吃越暖。
我先在就处于越吃越冷的情况,开始严重后悔干嘛要来这种无聊的酒会。不过大约不来会更后悔吧。这样一想我就淡然了,尽量找些让自己暖和起来的东西,比如酒。
他们还真请了专业的调酒师,是个又帅又年轻的调酒艺术家。他说他叫Blue,我说那就给我调一杯忧郁的鸡尾酒。
过一会儿Blue递给我一杯燃烧的忧郁。
第三杯的时候Blue说: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。”
这句话来的特别是时候,此时此刻。
我笑着回答:“现在的年轻人搭讪怎么还这么老套啊。”
他一愣,笑了笑低头不再说话。
呦,这还不能调戏了?
我玩心大起,正想着再说点什么逗逗他。路逸文的演讲开始了。
我看到政要名流们面具般的笑容,看到他们公司高层老不死们面无表情的点头,看到一群群仰望路逸文的年轻人,看到路逸文终于成为了他想要成为的人。
最后,他激动地感谢他的伯乐——向先生。
向北在久不停歇的掌声中走出来,臂弯里挂着一切都完美的汪琪。温文尔雅的点头示意,在众目睽睽下跳了支狐步。
大叔居然还有这样的技能!
感觉好激动。
光顾着欣赏舞姿的我没有注意到路逸文穿过人群向我走来。
“安安,”他拉着我的手。“我们好像还没跳过舞。”
“但是……我没有跳过这种舞哎。”
“你不会?”他竟然以及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在他对我发出邀请时就没有考虑过我不会这种高端的国标舞。是不是他觉得汪琪会的,每一个女人都会。
我实话实说:“我只会晃晃。”
最终,他失望的带着我走进舞池,开始晃晃。
晃着晃着,我们和向北那一对就晃到一块了。
他们两个舞姿无比和谐,但不知道是我多想还是的确如此,汪琪的表情很僵硬,笑容明显就是硬撑出来的。
果然她整个人也很有攻击性,看到我只是晃悠也能晃的如此悠悠然,挑衅的笑了一声,说:“向先生的狐步舞跳的很好,为什么不带一下路易的女朋友呢?”
说完,竟然就跟通知似的跟我交换了舞伴。然后带着显然受宠若惊的路逸文翩若惊鸿的转了几下就没影了。
我就这么着被向北顺理成章的揽在怀里。
向北在很努力的憋笑。
我感觉自己一定整个人都红了,从头到脚。
“想笑就笑吧,憋着多难受。”我说。
“不行。”他低下头,气息喷着我敏感的脖子。“我不想吓到公司的人。”
“你跟汪琪说什么了她能气成那样?”
“没什么,我只说准备结婚,希望汪琪有空能陪我的未婚妻挑选婚纱。我说,我非常信任她在这方面的眼光。”
哦,向北这而眼看着不可能了,所以汪琪眼都不带眨的就对路逸文勾起了手指头。
“干嘛那么多酒?”他问。
“废话,我冷。”
“现在还冷吗?”
“冷。”
闻言,他把手臂又紧了紧,让我的小腹紧贴住他的。“好点吗?”
好个屁。
“你和你的朋友们很惹眼啊。听说都是穿的小黑裙。刚才在电梯我还碰到一个呢。”
“哦?你碰到的是哪个?”
“她说她叫唐波。”稍顿,向北说:“这个人有点怪怪的。”
“怎么怪了?”
“倒也没什么,我就是不太常见到直直盯着我看的人。”
我说:“波波这人是典型的内心坦荡荡,所以她的眼神也是无所顾忌的坦荡荡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说完这些,一曲结束,向北放开我,转身去做他该做的事。
接下来直到酒会结束我也没见到路逸文。他只发来条微信:公司加班,你先回去吧。
三月中旬的D城白天热辣,夜晚冰冷。像个双重人格的美人。
曲终人散,这美人儿居然还来了场雨。
裴多斐叶林绿和我站在酒店大堂等泊车小弟送车来。消失半天的唐波鬼魅似的冒出来,一个人站酒店门口任由大雨磅礴的水汽包裹。
“她怎么了?”叶林绿问。
我摇头表示不知道。
裴多斐说:“她在想静静。”
正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废话,向北和他的秘书也出来了,跟我们站在一起等车。
我们的车到了,向北的紧随其后。
气氛诡异中我第一个准备迎向寒风水汽。
“等一下。”
向北拉住我的手,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穿在我身上。然后在我一阵阵‘好了吧好了吧够了吧够了吧’的内心独白中,环住我,有条不紊的把显然长很多的袖子往上卷了几下。
我左右瞄瞄一脸‘我什么都没看到’神情的秘书小姐和一脸羡慕嫉妒恨的妞儿们,弱弱地说:“车上有外套。”
他只是护送我经过想静静的唐波,把我送上车。“今天的电话就不用打了,回家早点睡。”
说完,又低声说了一句:“虽然还不到三个月。但很显然,我赢了。”
向北做了这么些啰里吧嗦的事,我是什么感觉呢。
我在疑惑,沈安之可以这么幸福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