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弗兰科!”她急忙接起。
“麦吉,是我,”埃里奥的声音严肃低沉,“听了之后你别着急。”
“什么事?”虽然这么问,但她心中已然意识到,弗兰科出事了。
“弗兰科遭遇车祸,被直升机送往市中心医院急救中心急救。”
她只觉全身力气被抽走,下意识反问,“什么?”
“麦吉,你别着急,别慌,千万要注意身体,保护好宝宝。弗兰科已被送往医院,我马上会赶到,你从罗马直接赶到医院来。”说完,又叮嘱道,“千万别着急,弗兰科伤势不重。”
“好,我马上就去。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好。”
挂上电话,她急匆匆往外跑,未注意脚下,一个趔趄。丁鸿刚连忙扶住她,“方我素,怎么了?”
她一把推开他,“弗兰科出事了,我要马上去医院。”说着,又往外跑。
“去哪家医院?我陪你去。”他急忙追上去。
弗兰科被迅速赶至的急救人员从严重损坏变形的车中救出来时,浑身浴血,意失丧失,瞳孔散大,奄奄一息,几根肋骨狰狞地从胸前穿刺出来,双手双脚以怪异的角度弯曲着,人已处于濒死状态。
医护人员默契合作,多种救助措施同时进行,熟练有序地为他戴上头箍,颈托,罩上氧气面罩,用止血带对四肢和体表出血进行有效控制,建立肘部、颈内静脉通道,行静脉补液,用夹版固定伤肢,再将他搬上担架,运上直升机。
很快,直升机降落急救中心顶部,等候在那儿的中心人员推着急救床急趋上前,弗兰科刚被运下直升机,便马上被转到床上,大家围在床边,举着静脉补液、扶着氧气罩,往急救室飞奔。
一路畅通无阻,救治顺利进行。
弗兰科为严重多发性损伤,广泛的脑挫裂伤、颅内血肿,严重的心脏穿透伤、肺及支气管损伤,胸腹腔大量出血,大血管损伤,四根肋骨骨折,双手双脚骨折。
脑部与胸腹部的创伤都是致命的,几个部位的手术同时进行。
心脏穿透伤,剖胸进行心脏修补;肺及支气管损伤,进行肺部分切除;脑挫裂伤、颅内血肿,手术消除血肿;严重的内出血,手术探查止血修补。
其他相对来讲不危及生命的创伤,便待生命体症稳定后再作进一步治疗。
马蒂尼夫妇、埃里奥、方我素、丁鸿刚先后赶到医院。
医院已下达病危通知书。这么严重的伤,仍然活着,医生已认为是一个奇迹,让他们做好病人随时难以再支撑下去的准备。
弗兰科在手术室内与死神搏斗时,他们只能守在手术室外,盼望等待,痛苦煎熬。
方我素心中夹杂着焦急、担心、愧疚、悔恨……等等难以言表的情绪。
这是惩罚吗?是对她的率性轻浮与自私的惩罚吗?可为什么是惩罚到弗兰科身上,而不是她身上?
见到马蒂尼一家,方我素无颜以对。他们却未觉得她有什么过错,不仅丝毫不责怪她,反而强抑焦虑伤心,安慰关照她注意身体,不要太过担心弗兰科,要她照顾好自己和孩子。她内心更觉难受,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来。
弗兰科会没事的,大家互相安慰,虔诚祈祷。
这几小时的经历,让丁鸿刚明白,方我素已离他远去,此后她心中,永远只有弗兰科,他永远只是她的小刚哥。
他完全被忽略了,大家全心全意念着的,只有弗兰科。他嫉妒伤心,他甚至宁愿躺在手术室里面、生死未卜的是自己。可是,他舍得让方我素这样心碎神伤吗?不舍得!他只有离开,只有退出。
他相信,弗兰科不会有事,因为他不忍心丢下方我素。
时间仿佛停滞不前,一分一秒都是折磨。
太阳落下去,夜晚来临。
埃里奥想带方我素去吃饭休息,她不肯。她能做的、想做的,只有忏悔、祈祷、等待。
等待是痛苦的,但她宁愿等。与其让医生早早出来宣布让她难以承受的结果,她宁愿等下去,永远等下去。
埃里奥怕她太累,揽着她,拍拍自己的肩头,示意她靠在上面休息。她感激地冲他笑笑,靠上他肩头小憩。她有些累,累到自己没关系,她不想波及孩子。弗兰科那么重视期待的孩子,她更该善待。
迷糊中,方我素听到手术室的门开动的声音。她猛然清醒过来,站起来。其他人也都围拢过去。
“医生!”祈盼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。
走出来的医生一身疲惫,满脸严肃,“伤者伤势非常严重,失血过多,头、心脏、肺及肝、脾、胃等脏器都有致命的损伤,伴有大出血,颅脑伤伴胸腹伤,并伤到了动脉、神经、骨骼。幸亏抢救及时得宜,暂时保住了生命。但是,接下来会有很多难关,生命体症能否趋于平稳,头、心肺等重要器官功能能否得到很好的恢复,还是未知数。伤者能否安然度过危险期,就看伤者的意志与造化了。”
医生深吸口气。这么严重的伤情,病人仍顽强地坚持着,他没遇到过;这么艰难的救治,多名医生护士共同努力,挽救伤者生命,他亦没遇到过。同情地看着他们,医生说,“等一下,他会被送入ICU病房。”
医生转身离去,大家悬了许久的心提起又放下,放下又提起。至少,他还活着,活着就有希望。
方我素怎么都不会想到,只相隔一天时间,再见到的弗兰科,会是伤重垂危、面目全非的弗兰科,毫无知觉地躺在凄清的ICU病房,淹没在一大堆仪器、管线中。
若非知情,任谁都认不出,那个一身狼狈,被困于病床上的人,是弗兰科。
他的头肿得很大,缠着厚厚的纱布,额部安置着探头,连接着一旁的仪器,以监测他脑伤情况。面部五官已辨不清楚,气管插管从应该是嘴的地方伸出,以刺目的粗管连接着呼吸机,鼻子上也插着管子,胸腹、四肢,都放置有密密麻麻的管线,与各种监测、治疗、维持生命的仪器相连。
医生、护士在他身边环绕,观察、分析、判断他的伤情,采取合理、必须的治疗手段。病房中,除了医生、护士的轻语,便是各式仪器运转的声音。
乍一朝病床上看过去,根本看不到人,只有冰冷的、繁复的仪器。奇怪的是,又是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,维系着弗兰科宝贵却脆弱的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