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水浒传》里有真假“李逵”的故事,拦路劫道的李鬼,冒充李逵,结果却被真李逵一斧解决。其实人也好,物也好,都难免会有李逵李鬼之分,没有一双火眼金睛,确实很难分辨人事真假,就像文物鉴定,普通人到底比不得专业的鉴宝者,但过度依赖所谓专家,其实也未必好。
因为“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”,文物市场真假掺半,鉴宝专家这一群体也是艺龙混杂,在鉴定文物价值上部分人或许真是专业,但在利益面前有时却不能守住底线,这也使得“专家”一词渐渐带了点讽义。
把真的说成假的,可以从中牟利;把假的说成真的抬高估价,文物鉴定专家也可因此收取更多鉴定费,当年因为一幅《嵩阳汉柏图》惹上官司的专家刘岩其所为就明显属于前者,这桩旧案其实并不复杂,但却为身怀宝物的人敲响了警钟:文物鉴定是不能一昧依赖“专家”的。
《嵩阳汉柏图》是世人皆知的乾隆御笔作,乾隆帝1735年登基,实际在位超60年,是一位名气大、很受影视编剧欢迎、又酷爱古玩字画、喜欢盖章的神奇皇帝,《嵩阳汉柏图》就是他效仿古人、同时为他的母亲孝圣宪皇后祝福万寿所作,据《石渠宝笈》所载,《嵩阳汉柏图》其实不止一幅。
流传于世的乾隆画作《嵩阳汉柏图》,至少还有三幅,且都是作于1750年,当时乾隆年近不惑,作为一个很自信的皇帝,乾隆难免要来点仿舜巡狩什么的彰显自己多年理政的自豪,因此当年御驾到了河南嵩阳书院,见到书院中年深日久高大挺拔的汉柏后,便忍不住“盘桓久之,图其大者一本以归”。
乾隆帝知名度高,这个大家都知道,与他扯上关系的古玩字画,自然知名度也就上去了,比如因《国家宝藏》走红、且被网友笑了很久的乾隆审美经典之作“各种釉彩大瓶”。
而出自他手笔《嵩阳汉柏图》,倒是没那么花里胡哨,内容主要是还原古柏的形神,与各种釉彩大瓶相比素雅了不知道多少。
但《嵩阳汉柏图》的命运比较坎坷一些,1912年清朝灭亡,《嵩阳汉柏图》也就“飞入寻常百姓家”,坊间各种仿作非常多,让人难辨真假。2009年,一对朱姓河南兄弟带着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《嵩阳汉柏图》,准备去上一档著名的鉴宝节目让专家鉴定,如果是真货,那自然要卖好价钱。
其实在“鉴宝热”流行的时候,家藏宝物想找专家鉴定的人比比皆是,但很多人因为自己不熟悉这方面,很容易别人说什么,自己就跟着走,因此上当受骗。这对朱姓兄弟在上节目前就遇到了“好心”帮他们私下鉴定的专家刘岩,因为自己没多高的文化见识,朱姓兄弟对“专家”是比较尊重信赖的。
因此,当刘岩说他们手中的《嵩阳汉柏图》不值钱,属于赝品,朱姓兄弟也就信了,既然已经卖不出高价,不如就退而求其次,按专家说的找个喜欢这类作品的收藏家,适价卖出,也算没白来一趟——这个收藏家便是刘岩介绍的程姓买家,他与朱姓兄弟商量半晌,花费17万,买下了《嵩阳汉柏图》。
原本事情到这里也就皆大欢喜了,但1年多后,朱姓兄弟却发现,自己当初低价转手的《嵩阳汉柏图》,竟然在拍卖会上拍出了8736万的天价!
17万到8700余万,这是怎样巨大的差别?朱姓兄弟自然忍不下这口气,他们认为刘岩当初有“骗画”嫌疑,一怒之下将他与程姓买家都诉上了法庭。
然而,此案实在错综复杂,难以像朱姓兄弟盼望的那样圆满解决。如果要说“专家”涉嫌诈骗,当初的买卖合同又确实出于彼此自愿;如果是要解除当初的买卖合同,那此案便不能以诈骗论了,而是属于经济纠纷。
更荒唐的是,朱姓兄弟发现顶着“刘岩”名字的鉴宝专家竟有2人,一在北京一在广东,分不清谁是李逵,谁是李鬼,谁是专业,谁又冒充。因此,即使大部分人都怀疑专家刘岩有蓄意欺骗,将真迹《嵩阳汉柏图》拿去为自己牟利嫌疑,他本人也并未因此受太大影响,如今依然是做着鉴宝工作。
可能是为了避一避是非,鉴定《嵩阳汉柏图》的北京刘岩还搬去了香港,行事比过去低调许多。此案如今虽然风波已过,但“刘岩”这个名字,即使前面挂着供职过国家文物局、首都博物馆的响亮名头,也没人敢轻易相信了。为了利字,失了信字,不知刘岩是否会觉得值。
最让人同情的还是将信任全部交出的朱姓兄弟,他们本以为自己遇到好心人,却不知一步步进了对方早已设下的圈套,稀里糊涂就卖掉了传家宝物。这充分说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,如果自己完全不懂文物在这方面就难免要吃亏,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先有所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