▏首发于公号：常青树茶业
▏作者：GaGa
不久前，《唐朝诡事录》火了。近日，我特地借了会员，点开了这部改编自作家魏风华同名小说的悬疑探案剧，第一个案子就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《唐朝诡事录》讲述了在大唐盛世发生的一系列奇闻异事，狄仁杰亲传弟子苏无名与长安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，携手共破一个个诡异案件，担负起挽救社稷于危急的使命。第一个案子是“长安红茶”。
这名字一出现，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：怎么大唐长安就有红茶了呢？这剧该不会才开始就犯糊涂了吧？
六大茶类之中，历史最悠久的当属绿茶，只不过古时候还没有这个专用名词。明代以后，其他茶类才由单一的绿茶逐步发展出来。目前有关“红茶”的记载最早也只能追溯到明代。
我继续往后看，终于松了口气：原来，此“红茶”非彼“红茶”。
让我们回到故事本身。一年以前，长安出现了一种价格昂贵、令人上瘾的红茶，传言是男人的加油站、女人的美容院，喝了以后可以减轻痛苦，还会进入极致幻境。于是，一阵长安红茶之热兴起，达官贵人竞相追捧，就连长公主也喝。与此同时，长安一年之内有多位新娘失踪被害，死状异常。苏无名和卢凌风因这两个案件碰到了一起。
因为有这长安红茶，剧中自然少不了煮茶。
茶文化的真正兴起，可以说是源于唐朝煮茶（当时又称“煎茶”）。煮茶一事，很早就出现了，三国时期的《广雅》便有记载：“欲煮茗饮，先灸令赤色，捣末置瓷器中。”只不过到了唐朝，它的发展十分迅猛，有了许多讲究，更加精致，趋于高雅，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。“茶神”陆羽功不可没。
晚唐诗人皮日休在他的《茶中杂咏·序》中说：“季疵以前，称茗饮者，以浑以烹之，与夫瀹蔬而啜者无异也。季疵始为经三卷，由是分其源，制其具，教其造，设其器，命其煮……以为之备矣。”意思是，在陆羽之前，我国对茶文化的源流、制茶方法、茶具设置、烹饮艺术都不够重视，饮茶还如同煮菜喝汤一样；《茶经》面世以后，对茶叶文化、茶叶生产、茶具和品饮艺术才开始重视和日益讲究起来。
唐 佚名《唐人宫乐图》
那么，唐朝人具体是怎么煮茶的呢？
1987年，陕西法门寺地宫出土了一套唐朝宫廷金银茶具。这套茶具，包含了茶碾、茶罗、盐台、匙子、茶碗等物件，是唐僖宗供奉给法门寺的，反映了炙茶、碾茶、煮茶、饮茶等煎茶品饮的步骤。
鎏金飞天仙鹤纹银茶罗
鎏金鸿雁纹银茶碾
鎏金摩羯鱼三足架银盐合
如果想要详细地了解唐朝的煮茶步骤，可以读一读陆羽的《茶经》。其中所写的虽是基于陆羽个人的实践与追求，但他在茶的发展历程中起到的是关键性作用，他的描述足以比较全面地反映当时的饮茶风貌。
现在，我们借用王建荣在《陆羽茶经：经典本》（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）中的手绘插图来大体看看。
唐朝茶叶以茶饼形式保存，煮茶的步骤有如下几步。
1.烤茶：用「夹」夹住茶饼，在火上烤，直到水分烤干后，趁热放进「纸囊」储存。
2.碾茶：从「纸囊」取出已经冷却的茶饼，用「碾」和「砣」将茶饼碾压成茶末，用「拂末」扫入「罗」过筛，然后用「合」储存，取用时用「则」。
3.选炭：炭装在「筥（jǚ）」中，大块的炭需要用「炭檛（zhuā，简体为左“木”右“过”）」捣碎，用「火䇲」夹入「风炉」。
4.选水：选好的水用「漉水囊」过滤后，倒入「水方」；用「瓢」从「水方」舀水，倒进「鍑（fù，简体为左“钅”右“复”）」，「鍑」架在「风炉」上。
5.煮茶：首先是煮水，第一沸时，用「揭」从「鹾簋（cuó guǐ）」取盐放入；第二沸时，用「瓢」将“隽永”（茶味至美之意。这碗水是留作孕育汤花和抑止沸腾之用的）舀出，倒入「熟盂」，再用「竹䇲」绕圈搅动「鍑」中的水，然后用「则」取出「罗合」中的茶末，倒入水中；第三沸时，将「熟盂」中的水倒回「鍑」中以“育华”（指孕育汤花。当时认为茶汤表面的浮沫是茶汤的精华，薄的叫“沫”，厚的叫“饽”，细轻的叫“花”）。
6.酌茶：煮好的茶，用「瓢」舀入「碗」中饮用。饮用结束后，「札」、「巾」用于清洁茶具，「涤方」装废水，「滓方」装茶渣。「碗」可以放进「畚」中。所有茶具都可以放进「具列」、「都篮」中。
这样粗略一览，就已经能够体会到唐朝煮茶从工具到步骤是多么讲究、多么精致了。繁复的步骤放慢了煎煮品饮的节奏，从形式上要求品饮者更仔细地领略茶之天然特性，致力于创造出清逸脱俗﹑高尚幽雅的品茗意境。而藏在这背后的，是认真对待茶、生活和自我的精神。不难看出，从陆羽开始，人们越来越注重品饮艺术与精神境界的合一与提升。
我们再回到《唐朝诡事录》，好好看看这长安红茶究竟是什么东西。
按情节设定，长安红茶的主要成分是西域幻草和新娘的血。西域幻草，又称“冥罗草”，是一种违禁物。至于新娘的血，就是那多位新娘受害的原因。长安红茶煮出来的茶汤，颜色与鲜血无二致，味道也带有血腥。早已克服晕血症的苏无名，在第一次见到长安红茶时，由于太突然，没绷住，“晕血”了。
但是，破案之后，长公主召见了卢凌风，请他喝了一杯天子赏赐给长公主的长安红茶。这杯长安红茶虽也如鲜血般红，却无丝毫血腥味，显然跟民间流行的不是同一款茶。长安红茶背后的利益关系，细思极恐啊！
在另一个案件“石桥图”中，“南州四子”之一的钟伯期是一位茶道圣手，剧中也演绎了一段他煎茶的过程。我反复看了几遍，仔细对照，虽不是百分百，但它还是非常贴合《茶经》所叙述的。